娃娃衣製作郭雪美

泰山是芭比娃娃的故鄉。1967年，美國知名玩具大廠美寧（Mattel）相中泰山是石化與紡織業重鎮又鄰近高速公路的便利，在泰山設廠生產製造芭比娃娃，設計由美方負責，但從材料生產、開模、製作完成到包裝出口，則全部在泰山完成。廠內三千多名員工加上周邊包裝、運輸等工作，三分之一以上泰山人的生活、工作都與美寧有關。當地老居民笑說，當時其他鄉鎮小孩在玩布袋戲，泰山的小孩則是拿芭比娃娃扮家家酒，幾乎每家每戶都在縫娃娃衣服上的小珠珠、小亮片，「泰山＝芭比娃娃」的形象氣息深入在地，直到1987年，美商將工廠移往工資更便宜的中國大陸，泰山與芭比長達20年的情緣才悄然落幕。

泰山不再是代工基地了，但為什麼不能創造自己的芭比故事？當時正值政府大力推動「一鄉一特色」，泰山人沒忘記製作芭比娃娃的技藝，為了延續這段專屬泰山人的歷史記憶，也捨不得泰山的特色產業就此消失，2004年，泰山成立娃娃產業文物館，以老照片呈現美寧工廠歷史與泰山產業的變遷，並展示早期留下來的芭比娃娃、志工媽媽全新製作的娃娃作品以及相關文物，另有歐、美、日、俄羅斯等各國的代表性典藏娃娃。時任鄉長李國書則在2007年另外組織娃娃社區合作社成立「美寧工坊」，以芭比為素體，創作純手工的藝術娃娃衣及結合臺灣在地人物、故事，製作出饒富東方風味的「美寧娃娃」，有的穿臺灣花布衫，有的穿原住民服裝、軍裝或是臺鐵、高鐵制服，充滿原汁原味的臺灣特色。

郭雪美的姑姑當年正是美寧工廠員工，從小她便常看到姑姑從工廠帶回來芭比娃娃，對娃娃身上漂亮的衣服和千變萬化的髮型好生欣羨，可惜只能看不能玩。熱愛縫縫繡繡針線活兒的她，長大後如願當上婚紗禮服設計師，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室。原本對泰山與芭比娃娃的淵源一無所知，婚後從板橋搬到泰山，有一天，家人看到電視上介紹，趕緊叫她來看：「妳看！妳最愛的芭比就在泰山誒！」她帶著女兒到泰山娃娃文物館「瞻仰」仰慕已久的芭比娃娃，初次見到成千上百款形形色色的芭比娃娃，母女倆都開心得不得了。

原本因為忙著育兒而漸漸淡出職場的她，再也難以抑制對裁縫工作的熱愛，決定參加美寧工坊開設的訓練課程，跟著輔大服裝系的教授重新學設計、打版、拷克、手縫等工法，很快取得娃娃衣的證照，成為做娃娃衣的種子教師。結訓後，在美寧工坊擔任業務工作，同時為娃娃設計造型、首飾、髮型等。另一方面，泰山娃娃產業文物館知道她擁有長達14年的婚紗設計經歷及娃娃衣證照，也鼓勵她加入DIY課程講師：「會做婚紗，來做娃娃衣應該很適合啊！」生活工作兩頭燒，忙得不亦樂乎。

她發現，即便美寧工廠已經離開臺灣2、30年，但泰山人對於那段「芭比的歲月」還是有著強烈的記憶與認同感，每期課程都大受歡迎，一遇到要舉辦展覽活動，大家都願意像以前在美寧工廠加班時徹夜不眠不休，為縫繡一件件精巧美麗的娃娃衣而齊心努力，彷彿延伸了當年未竟的「芭比夢想」。「那種大家戮力同心的感覺真是溫暖又感動！」郭雪美說：「雖然後來美寧工坊因為無法繼續獲得補助等種種原因，在四年前停止營運，但還是衷心感謝它牽起我和娃娃衣製作一段很重要的緣分，讓我有機會將工作與興趣重新接軌。」

婚紗禮服多年的設計經驗，讓郭雪美製作起娃娃衣來，格外得心應手。她指出，娃娃衣的布料、配件、製作原理、設計美感和一般衣服是一樣的，只是等比例縮小。「看起來好像與一般成衣差不多，但是從頭到腳的布料配件都要改成『迷你版』，很多地方只能用手工，需要的工更細、花的時間更多、難度也更高。」製作時間因主題而異，有時候服裝樣式簡單，半天就做好了，比較複雜的，光從構思、設計、配色、找材料到成品，花上十天半個月也是常有的事。譬如旗袍與客家藍衫上常見的盤扣，市面上賣的現成品體積太大，得用纏花的手法一個個手工細細繞成梅花扣、菊花扣、或囍字扣、壽字扣等，衣服上畫龍點睛的一個小扣子，得花上大半天時間才能做出一個，非常費工。她以自己為例：「婚紗平均三天可以設計一件，娃娃衣則通常需要十天以上。」

娃娃的素體來源有兩類：一是之前美寧工坊向美國買來的1000個芭比娃娃，一是臺灣自製、東方臉孔、嬌豔美貌不亞於芭比的詩涵娃娃，兩者都是擬真人比例六分之一，而詩涵娃娃可站可坐、可擺出各種姿勢，比芭比娃娃更容易打點裝扮、呈現風韻。郭雪美開玩笑說，兩種娃娃的身材多年來都維持得很好，沒有變胖也沒有老化鬆垮，身形比例尺寸都牢牢印在她的腦海裡，不用量身，只要靈感來了，隨時都能畫設計圖。

「買布是一大問題，娃娃衣所需的布料少量多樣，而布匹卻是一碼一碼賣的，常常做完一組娃娃衣就會出現一堆剩布，得另外想辦法用掉。」而且娃娃畢竟是硬質材質，衣料穿在身上，不容易像人體那樣自然服貼，因此挑選布料得特別注意避開太硬、太厚的布，因為垂墜感不夠，穿在娃娃身上是不適合的。花色也要留意，有時花色很美但是圖案面積太大，剪下來貼在娃娃身上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圖樣，那就失去意義了。

雖然本業雖然是婚紗設計，但郭雪美對於古裝、民族服飾興趣更高，平常不大有機會接案製作，於是把這樣的主題引入娃娃衣課程中，像是臺灣原住民、客家服飾等，成為她重要的教學特色。「尤其原住民織布技術發達，技巧繁複且花色精巧，各族都有不同的服飾特色、圖騰象徵、祭儀、禁忌等，製作這類服飾一定要參考大量文獻、圖鑑資料，再來畫設計圖、打版、找材料、配色、縫製，比設計時裝更嚴謹。」

她認為，娃娃衣不止於欣賞把玩，也是呈現地域服飾文化、落實鄉土教育的一環。「像是阿美族，傳統服飾包括上衣、胸兜、情人帶、綁腿、花冠、腰繩等，配件繁多，我原本以為全臺灣的阿美族服飾都一樣。」她取出兩個形態風格近似的原住民娃娃並排仔細比較：「後來才知道，花蓮阿美服飾配色以黑、紅、白為主，臺東阿美則會出現桃紅、藍、橘等亮色系，這是製作前必須嚴格考據的地方，絕不是憑一己喜好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。」有一回跟著朋友到屏東參加排灣族部落慶典，部落公主華美的盛服令她眼睛一亮：「綁腿裙子上衣到披肩，有陶甕、百步蛇、百合花、大蝴蝶、太陽等圖騰，還有綴珠、刺繡、刺繡、雉雞羽冠等裝飾，代表公主尊貴的地位與身份，隆重美麗。」驚艷之餘，她向「真」公主借來衣服，回臺北尋找適合的珠料、亮片、貝殼等配件，做出一組排灣族公主娃娃，唯妙唯肖。

時事也是創作靈感來源。她以臺灣五位第一夫人：宋美齡、蔣方良、曾文惠、吳淑珍、周美青的穿著風格做出「娃娃夫人」，名噪一時。前幾年兩岸瘋迷中國宮廷劇「後宮甄嬛傳」，她率領學生，根據劇中角色不同的身份位階，製作了一系列清宮服飾：主角甄嬛繁盛的點翠首飾、雍容華貴的龍騰刺繡，配角眉莊淡雅的妝容，皇后盡顯華貴的吉服正裝，華貴妃滿載珠玉、張揚霸氣的頭飾⋯⋯細膩巧思令人稱奇。以優雅服裝品味著稱的英國凱特王妃則是另一種典型：收緊的腰身、及膝的裙長、繽紛迷人的帽子，郭雪美大膽嘗試她所不擅長的時裝製作「凱特娃娃」，卻是她至今最滿意的作品。

芭比今年60歲了，總也不老，一如娃娃衣製作師們的熱情，永不消褪。就像M.G. Lord在文化評論作品《永遠的芭比》一書中說的：我們都關心芭比，因為，其實我們都是芭比。

【職人座右銘】
不用去想有多困難，做，就對了。

【職人小檔案】
●姓名：郭雪美
●所屬工作單位名稱/職銜： 泰山娃娃產業文化館/ 講師、設計師
●出生年份：1964年
●產品項目種類：娃娃衣、口金包、手縫包製作
●學歷：長榮女中家政科、王榕生服裝設計學院
●經歷：
新北市義學國中社團老師
金盞花婚紗設計師
法鼓山社會大學特別招聘手作包講師
新莊法鼓山社會大學手縫布包講師
美寧工坊設計師
泰山區農會口金包研習老師
泰山娃娃產業文化館講師、設計師
●代表作品名稱：凱特王妃娃娃衣、臺灣第一夫人系列娃娃衣、臺灣原住民娃娃衣、後宮甄嬛傳人物系列娃娃衣
●得獎紀錄：無
●出版著作：無
●聯絡方式：
地址：新北市泰山區楓江路26巷26號4樓（新北市泰山區地方文化生活館)
電話：0919-335-242、02-8531-1406~7轉101~103
傳真：02-8531-14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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泰山娃娃產業文化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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